百家乐蒋力余｜守护诗意的家园——林凡高足、隐逸画家郭声和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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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中胜地桃花江风景如画，人文荟萃，上世纪三十年代黎锦晖先生一曲《桃花江是美人窝》的歌谣使这方热土驰名海外。桃花江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乙巳孟秋的一天，我在桃花江畔拜会了林凡大师高足、隐逸山水画家郭声和先生。先生八秩有四，中等身材，面容清癯，性格幽默，谦和儒雅。先生伸出患类风湿有些变形的手，告诉我说：“近年来右手痛得厉害，有时僵硬如胶粘，手指不能握笔，通过治疗与苦炼，现在又勉强能拿笔画画了。”先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郭老还告诉我：“三十多年前得过严重的类风湿，不能握笔，不能拿碗筷，吃饭要夫人喂食，经多方求医，刻苦锻炼，基本好了。这次复发，恢复的时间可能长一些，但只要能画画，再苦的药能吃，再难的锻炼我也能坚持。”听先生之言，读先生之画，我震惊了，先生雄秀清逸的山水使我陶醉，而殉道精神更使我心折不已。

　　郭声和自称是教书匠、隐逸画家，画画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热爱故乡，想以画笔守护这一方诗意山水。郭声和自幼喜欢画画，大学毕业长期任中学美术教师、语文教师。他最大的快乐是画画，七十余年乐此不疲。作为园丁，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郭声和作为美术教师，认为仅仅传授绘画方面的基础知识是远远不够的，自己是优秀画家才有资格当好美术教师，他的确在学养、才情、功力方面已臻甚高境界。美术是边缘学科，书画同源，中国画以书法立骨，不精用笔，哪精用墨？郭声和的书法功底深厚。楷书从黄自元入手，深研法度，后取法欧阳询，行草取法孙过庭，隶书学汉碑，特别喜欢刘炳森。当年他是桃江县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主席思想的光辉给了他前进的力量。他对主席诗词作过深入研究，首首能背，有的画作，立意就从主席诗词中来。郭声和于毛体书法近乎痴迷，用功甚深。当年方圆十里的大队、公社搞宣传，都请他去写毛体的诗词，出大型黑板报。巨幅的标语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能画两米高、五米宽的马思列斯毛的巨幅头像，形神兼得，这种锻炼，使书画创作的布局水平提高很快，他创作六尺、八尺乃至丈二的巨幅山水，得心应手。林凡大师创作大画，特别求精，先作较小的画样，数易其稿，成竹在胸，然后进入创作。郭声和受林凡大师的影响，创作态度严谨，画大画还是先画好样稿，反复打磨，然后才进入创作可以不看样稿，纵笔挥洒，工匠精神与诗意表达有机结合，所作多为精品。郭声和对毛主席的专著下过很深的研究工夫，多次通读《毛选》四卷，对其中的不少篇章、段落至今还能背诵。郭声和说主席的著作在朴素的语言中充满了诗意，充满了哲理，他的绘画创作尚清新，尚阳刚，尚理趣，尚变化，与毛主席的美学思想有内在的联系。在我接触的艺术家之中，对主席美学思想研究甚深者唯有郭声和先生。前年我读过郭老谈弘扬文化传统的万字长文，思维缜密，文字清雅，惊讶不已，叹服先生的学问功夫如此之深，耄耋老者的思维仍如此清晰。郭声和退休之后全身心投入绘画创作，过着诗意栖居的隐士生活，热爱重文尚美的区域文化，守护秀丽如诗的故园风光。

　　郭声和学画，从《芥子园画谱》入门，在中师求学期间崭露头角，读大学期间于绘画美学用功尤深。郭声和既师传统，又师造化，于人物花鸟下过扎实功夫，耳顺之年以来，听从林凡先生之教诲主攻山水。他耽爱以荆浩、李成为代表的北派山水的伟岸雄奇，寥廓壮阔，又钟情以董源、黄公望为代表的南宗山水的苍郁秀丽，玄远清幽。于现当代画家而言，先生从白雪石、王中年的艺术创作中吸取了丰富营养。白雪石的山水师宗北派，旁及南宗，致力于“西洋绘画民族化，民族绘画现代化”的探索之路，既有宋画之严谨精微，又有元画之清新淡远，饶取水彩之秀润，兼具版画纯净明快之装饰美感。他学王中年的骨法用笔，利用光线之明暗，杂糅出见笔见墨的骨线造型，追蹑王氏潇洒遒劲、雄浑大气的独特画风。郭声和长年累月在外写生，搜尽奇峰打草稿，故乡的奇山异水处处留下了他的足迹，洪山竹海、浮丘古寺、罗溪飞瀑等美景是他最熟悉的创作题材，而他的创作体现了典型化的原则，每幅作品是诗意哲思的艺术表达，很少将写生画稿视为艺术作品示人。他潜心观察山川风物在阴晴雨晦中的变化，将西画善于表现光感的技法引入山水创作之中，画境气韵生动，意象华滋。郭声和漫游全国名山大川，登衡岳，游武陵，渡长江，过黄河，览泰岱之崔嵬，赏太华之险峻，餐天台之烟霞，挹漓水之沧波，得之于目，寓之于心，运之于手，化为丰富的艺术语言。

　　过耳顺之年，郭声和师从中国工笔画学会首任会长、诗书画三绝大师林凡先生。林凡对郭声和说：“我和你都不要为缺少光环而自卑，由中学教师成为画家很光荣。艺术家要有勇气，不迷信他人，有真功夫人家认可的。学古人、学西方要能入能出，以艺写心。一味克隆古人和西方，照抄照搬，不是高境界的东西。”郭声和一聆此言，如醐醍灌顶。2008年秋我于北京北郊碧水庄园省探林老，他拿出郭声和的手札和画稿对我说：“桃江的郭声和很不错。你看他的手札多漂亮，现在的画家，书法功力扎实者寥寥，郭声和书法有功力。他的山水兼工带写，清雄幽静。”犹记2016年秋在山西婺源，我陪林凡先生作画，郭先生和夫人也到了山西。记得有一天，林老画大幅梅花图突然辍笔，带我和郭先生到外面看看。开车至某园艺中心，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树，林老归来挥笔作画，神思飞动，意象瑰奇，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杆虬枝化为了他的纸上风光。他一边作画一边告诉郭声和如何观察，如何构图，如何遗形取神师法自然。林凡论艺，在重技的前提下，强调重意，即以简约的语言表达浓郁的诗意。林凡说：“调高、格高，都是由于意高；调低，格低，往往都是意低。”郭声和悟性奇高，一经点化，风格大变，山水创作更见个性，更富诗意。从技法而言，不搞门户之见，为抒情遣意之需要，唯美为尚，无所不用其极。既重技法之淬砺，又尚整体修养的提高。郭声和善用清雄瘦劲的长线作画，这种长线多得力于草书，那圆劲跳脱、笔意纵横的中锋线条强化了画作的力感气势，增添了画境的清雄之美，灵和之美。

　　读郭氏山水，峰之峭拔、壑之险峻、瀑之飞泻给人以精神之震撼，而树之葱茏、雾之朦胧、鸟之轻翔又给人以心灵之慰藉。郭氏山水以崇高为宗，雄浑中见秀丽，大气中见精微。山水以形媚道，画家代山川而立言，山水的雄秀之美是画家博大胸襟、浩然之气的物化和外化。郭声和胸次开阔，其气浩然，雅爱文学，是很有修养的艺术家，大江南北的漫游大大拓宽了他的生活视野和艺术视野，也为其创作贯注了清气、灵气、浩气。郭熙说：“山，大物也，其形欲耸拔，欲偃蹇，欲箕路，欲盘礴，欲浑厚，欲雄豪，欲精神。”郭声和的山水气势豪宕，意象瑰奇，境界清空。《万里长城》用鸟瞰式构图，但见长城如巨龙蜿蜒于群山峻岭之中，险峻的峰峦更衬托出长城的磅礴气势，而葱茏佳木、异卉奇葩的点缀又使画境高华妍秀。画家用长城意象讴歌了中华民族坚韧顽强的意志和巨龙腾飞的时代精神。《祖国江山美如画》曾获全国大奖，现代气息浓厚。用简括的语言凭虚构象，寓目所见重峦叠嶂，高耸险峻，联绵起伏，读来令人想起杜甫“群山万壑赴荆门”的诗意。而那飞花溅玉的瀑流，鳞次栉比的建筑，停舶待发的舸舫，更衬托了画境的雄浑之美，灵秀之美。画家的创作以山为形质，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灵气氤氲。读其《瀑海横流》《幽壑层峦》等佳构，崇山峻崖，深沟险壑，苍藤古木，飞瀑流泉，油然将读者带入李白“飞湍瀑流争喧豗，砅崖转石万壑雷”的诗意之中。

　　郭声和的构图繁复中见疏荡，简约中见丰富。山的造型体现三远的特点：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潜龙卧此间》中那负势争奇的岑峰，波澜起伏的山势，银河悬挂的飞瀑，构成一幅磅礴苍润、形声俱得的图卷，整体意象宛如一条巨龙腾跃欲飞。试读《斧劈四方壁 泉流百丈崖》，画家用斧劈皴、卷云皴、披麻皴等多种技法描摹山石的坚质，山体的陡峭，山形的奇诡，动心骇目，美不胜收。郭氏山水的瑰伟雄奇之美还表现在用色方面。他从油画、工笔、水彩中吸取用色的技巧，充分体现三远之法在用色方面的表达效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暗。读其《江南四季》四条屏，准确描写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萌、风霜高洁、水落石出的四时景色，油然想到古人观赏四时山色的感受：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但郭声和的冬山不可用“惨淡”二字形容，而是雪莹梅笑，一派生机。品赏郭氏山水，不觉物我无间，见青烟白道而思行，见平川落照而思望，见幽人山客而思居，见岩扃泉石而思游。清人沈宗骞说：“笔墨虽出于手，实根于心，鄙吝满怀，安得超逸之致；矜情未释，何来冲穆之神？”画家静心为学，静心为艺，方可营构幽邃之高韵。

　　郭氏山水是盛世之音的吟唱。《礼记·乐记》中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品读郭氏山水，神游旧国山川，因极静极幽而生超然物外之想。苏轼论诗：“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送参寥师》）诗画之理相通，幽静空灵是艺术高境的标志。郭声和的画境静谧幽深而不凄清孤寂，仿佛有一种暖意在无息暗流，闪烁着生命的冷光，充溢着崭新时代的祥和气氛，表达对幸福生活的吟唱和对诗意山川的眷恋。无论是奇峰绝壁，怪石苍松，川水瀑流，还是山居村落，竹篱茅舍，多为遗落人间的独特风景，既清宁独远，又祥云卷舒。读其《危岩耸峙 曲水奔流》《万树红花映碧流》等佳作，危峰障日，乱壑奔江，霞明远岫，烟带遥岑，赏落景之开红，值山冈之送晚，心随山隐，意遂云飞，收万象于毫端，扫万趣于指下，超旷之思，油然而生。《天子山一瞥》所绘为桃江胜景，鸟瞰式构图，重岩高耸，飘渺的云霞更让我们想见其高峻，素练高悬，树色鹅黄，浓郁的春色与清宁的意境和谐为一。

　　郭声和的山水静谧中见生机，苍润中见清逸。这种审美效果的产生是超然情怀的艺术表达，也源于他用墨技法之高妙。郭声和精于用笔，妙于用墨，他将积墨、破墨、泼墨三者综合运用，使画境润泽、浑厚、苍秀，墨色丰富而变幻莫测。他的随类赋彩多入化机，善用淡墨淡彩，素淡而清雅，丰富而和谐。郭声和善于绘水，鲜活灵动，仪态万方，应受林凡的影响甚深，林凡是善于画水的高手。郭声和笔下的水，为瀑，为溪，为沦，为漾，为山岚，为云雾，为琼雪，为莹冰，形随意遣，情至象生，读来莹然淡者与目谋，泠然清者与耳谋，悠然空者与心谋。读其《北京之春》《江南春色》等佳构，多写仲春景色，碧水虹桥，红花绿柳，葱郁的山色，柔嫩的山形，如烟的瀑流，大自然的胜景与时代春光浑化为一，清雅的色调使人清宁，蓬勃的生意催人奋发。郭声和还独具匠心营构了一座座仙居，那是隐逸情怀幻化而成的一方乐土。品读《深山仙居》《广法寺》等佳作，在繁花相拥的吊脚楼，在古木苍藤掩映之下的深山古寺，可以想见少数民族同胞们的幸福安和，观赏幽人高士的潇洒风仪，不觉仙风拂面，瑞气盈怀。

　　郭氏山水是有形之诗，色彩之诗，为故乡增添了一道亮丽的人文风景线。画家甘于清寒，甘于寂寞，与病魔作顽强的斗争，用彩笔永驻时代风光，用生命守护诗意家园。这一幅幅瑰美的画卷，是画家心血的凝结，深情的物化，我们在怡目畅怀之馀心折艺术家的艰辛付出。画道幽渺，高境难臻，景仰先生对旧国山川的诗意守护，祝郭声和先生生命之树常青，艺术之花常开！试以《水调歌头·读郭声和诗意山水即兴》作结：

　　据著名学者蒋南华先生考证，屈原曾在桃江生活七年，写下了《天问》浪漫主义诗篇。

　　（作者系湘潭大学教授，民政部希望工程书画专委会智库顾问、荣宝斋沈鹏诗书研究会理事、沈鹏介居书院院聘艺术家、卓越诗书画美评家、诗人）

　　郭声和，1941年10月生，湖南桃江县人，大学文化，中学高级教师，林凡大师入室弟子，著名山水画家。工于书法，画风雄秀清逸。自幼痴迷书画，自1996年起参加全国性各类书画大赛，多次获银奖、金奖。中国当代书画艺术家资格审定委员会授予《东方杰出艺术家》荣誉称号，中国书画家创作中心评定为《特级书画大师》,作品入编《中国名家书画》《中国二千年书画艺术大成》《中国书画名家名作典藏》等20余种大型典集中。2010年10月在第三届中国重阳书画展现场创作评比中荣获金奖。现为湖南省老年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塞北书画院院士，常务理事，东方书画院名誉院长，画圣吴道子艺术馆荣誉副馆长，中国书画家协会高级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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